如今我们处于信息时代，由媒体导航的赛事一个接着一个，打开电视机，仅武术比赛、散打擂台赛就可以席卷起点什么。等观看一结束，“武方文化失落”“真武术失落”的叹息声不绝于耳。坦率地说，对于此种忿忿，我于若干年前就写过叫真儿的文章《武行要靠真本事吃饭》，着实是因为武术界混有耍嘴皮的“武术家”、“擒拿王”一类。可眼下，以舞术代武术的比赛仍被看成是一种时髦。”

一次看武术比赛，坐在我旁边的一位武林老拳师忿忿地说：“裁判不公平！”我请教他为什么。老者答：“那个高个儿运动员的手眼身法步、都比矮个儿运动员练得好；高个儿功底扎实，招数清楚，出拳有力，而矮个儿运动员动饿得又轻又飘，怎么反而得高分呢？。”

我思索了很久，老者责怪裁判不公，不无道理。我们的武术比赛究竟应该比什么，赛什么，似乎值得研究探讨。我曾经教过的一名学生告诉我，现在有不少武术运动员到歌舞团去拜师学艺。他们要学的艺于武术真可谓汗颜啊。因为武术比赛套路编排的规范化已经带起了一种风气：运动员为了表演能取得高分甚至拿冠军而忽略了武术的功祛、劲力，演练朝着“高”、“难”、“美”、“飘”方向倾倒，比赛着意追求外形美、速度快、翻滚鹏的体操化、舞蹈化的审美规格。

的确是这样，棍是越练越细，刀是越练越薄，刀彩是越来越醒目。一问才知，原来为的是比赛时刀有响，棍出声。有的教练还向我“介绍”比赛经验：要想刀出“唰唰”声，先得将刀把部位前抡，刀锋刀尖朝后，刀彩的“呼呼”声、刀片的“唰唰”声自然而得……听后令人哭笑不得，我们究竟是比武术还是比舞蹈、听声响？要知道棍术讲究的是劈、封、拔、打、扫、点、搅、戳、瓜、撩……而如今，这拇指般细小的棍儿，能练出中国根术的劲道和功夫吗！刀术讲究劈、撩、砍、渣、抹、措、缠、裹、托、按……而现在套路比赛中那又轻又薄的小铁片，能显现出上述丰富精奥的刀术实战用法吗？

舞蹈讲美，一武术讲用，二者不能混同。武术、舞蹈各走一径，各练其功。何况舞之功也非数日可及。撇开武术中的手祛、一眼法单说身法的变化，它是配合手法、眼祛之协调性的综合器官。躯干是人身之主体。是丹田、任督两脉、夹脊、膂肌、肩锋、臀锋及腰胯所有发劲的中枢，如忽略掉，如何能提升拳艺的造诣？腿在武术的地位是根，是桩架，一如果下的工夫不够，。站稳都成问题，怎能胜敌？脚的特殊性是比手长，粗大有力，半隐藏在身体的下半部，可以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，达到攻人不知的效果，尤其是寸腿，很难破解。练武者应记取腿是特殊肢体、亦可跳跃，进退、姑高、蹲低、扑下，加大了武术的灵活性，但是容易退化，必须加大锻炼和保养。舞来源于武术，是观赏性很强的造型艺术，讲究亮相、拔份，具有很强的感染力。有人说中国武术要走向奥林匹克，恐怕多少还得靠一点“舞”的因素，我不敢苟同。其实对于武术中的华而不实，早在五百年前的戚继光已有批判：“奈今所学所习，通是一个虚套，如此就操一千年又有何用？今之间者，看武艺，却要周旋左右，满片花草；看营地，但；要周旋华彩，视为戏剧套数。此花法何以胜？纠其功夫渐失，武艺之病也。”武术最终要讲技击、讲劲道、讲千锤百炼而后的克敌制胜。其中的阴阳混成，刚柔悉化，以静制动，以动为静又是一种较高的境界。我们都看过《动物世界》中獴（一种脚短口尖身长的哺乳动物，以蛇蛙昆虫等为天敌）吞蛇的过程：眼镜蛇昂身吐芯“嘶嘶”叫着，欲向檬进攻，突袭一次、两次，獴竟然都能躲过，当蛇进攻的路径稍有破绽，藏就稳准狠地闪电般出击死咬蛇的七寸一蛇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了。猿蛇相斗，一来一往，不论是静止还是进攻，都体现了动则如风。静则如钟，形如虎，卧如石。一这就是功夫，如金刚出世，不曾大怒却有大威，招之即来，挥之即去，来去自由。随心所欲，千变万化尽在其中。自然界的优胜劣汰。绝对不是故意亮相，做秀摆态晃闪跳动的舞姿。

庄子的《徐无鬼》中有个“运斤成风”的故事，说有个石匠，挥斧可以把另一个人鼻子上像苍蝇粪般大的白粉砍去，且鼻子无丝毫损伤。这是什么使然？毫无疑问是“功授”！是由浅入深，循序渐进，千锤百炼的结果，没有任何捷径可言。这就是武术的实用之处和技法，不论是辅助的功法、套路，还是对练一实战演练，练得好，则手足身眼步祛协调。行动严谨。久之则手足灵敏，真气充盈，呼吸自如，爆发力强。初练“明劲”，即崩弹之劲，当将全身的拙力转化为猝然的爆发力欲称“换力”之后。再练“暗劲”一使真气发于丹田，游走周身，将刚猛之力换化为刚柔之动，逐步达到周身无不是意，周身无不是力，拳心合一、拳道合—的高级境界。如果不这样，我们的公安战士、武警士兵，去热衷于类似舞台的表演技法，岂不要在实战中吃大亏、现大眼、丢大人？

中国武术的发展与提高，离不开比赛这个环节。不真打实作，中国的武术就会产生严重危机。危机是贬义词，无论发生在精神领域还是社会生活中，与健康比，它总是病态的。但是，与麻木相比，危机却显示了生机。一个人、一个民族在精神上发觉有了危机；至少可以表明这个人、这个民族有较高的民族文化保护意识，有较高的追求。那些优秀的灵魂在对时代的疾病感到切肤之痛外，已然行动起来。力争对武术比赛比什么赛什么作进十步的推敲，在现代寻求中与古武文化产生某种永恒神圣本体的沟通，从而把武术与人生与社会的理想联系起来。由此看来，武术比赛是赛花花哨哨呢；还是赛扎扎实实？是比花架子呢，还是比真功夫？是信仰实战中的威慑力呢；还是信仰形而上的美丽？这是武术在当今一代所面临的问题，难道我们不该追根问底，难道我们武术的精华不该朝更加深刻的方向发展？

作者：韩建中